嫖客2
(五)
二○○四年歲末,我從B城來到了C城。
春運期間人如潮湧,列車裏連小販都過不去,我擠在壹堆落魄的民工中間,完全不用擔心警察會隨時沖過來。
王濤栽在了B城,他落網之後,上了B城的電視,壹臉毫不畏死的凜然,在鏡頭前若無其事。
我們早料定被抓就是死刑,看見被警察用汪源這個名字稱呼的王濤對著鏡頭突然努力微笑,我爲他難過了壹會,知道他是想用開心的壹面與我告別。
事情是這樣的。
成功打劫了那個寶馬小姐,拿到信用卡我卻傻了,是壹個男人申請的,摧殘了壹夜也沒能從那個可憐的小婊子口中得到申請時用的身份證號碼。
因此也無法開通網上銀行,轉帳的手段根本用不上。
第二天我守著遍體鱗傷的小姐,不讓她有機會報案和挂失信用卡。
王濤拿了寶馬小姐的信用卡去瘋狂刷東西,他太粗心,忘記做壹些必要的遮擋,結果把自己清晰地暴露在商場和珠寶店的監視器下面,銷贓後沒來得及離開B城就被抓了。
我壹個人從B城逃離,感覺安全卻孤獨。
C城是壹個更大的城市,每次抛棄壹段過去,我習慣往人口更多的地方走,越大的世界越容易藏汙納垢,那也代表多壹份安全。
我在C城市潛伏了半年,去美容醫院墊高了鼻梁,又配了壹架平光的鏡片帶上,偶爾經過壹些明亮的鏡子前,連自己都疑惑是否還記得自己從前的樣子。
半年時間慢慢過去了。
我沒想過要做個好人,手裏這些錢如果不像從前那樣肆意揮霍,足夠我平平穩穩生活很久,可是自己憑什麽奢望這樣壹種生活?我知道這半年,自己充其量是看上去比較像個好人而已。
沒有朋友在身邊,我又感覺到寂寞,壹天天變得煩躁,想離開C城到處走走,又發現無處可去。
壹天壹天計算什麽時候是王濤被執行死刑的日子,久了就犯悶,壹個人發著呆,想起那個在烈日下滿眶淚水的瘋子。
寂寞的人總是會記起那些從身邊經過的人。
我甚至想起過雪兒,離開B城前沒聽見她被捕的消息,讓我有壹點安慰自己的借口。
我比王濤寬厚多了,先搶了她之後才嫖她,留了不菲的嫖資給她,還留給她壹個缥缈的希望。
她也許不明白我留下了兩萬元,是爲了使她暫時放棄報案的想法。
她賭壹把我能把所有都還她,我賭壹把多成功搶劫壹次的機會。
我本來賭贏了,卻輸了王濤。
(六)
二○○五年六月,我在C城壹家KTV唱歌,認識了壹位坐台的小姐。
她是那種外表清純型的小姐,報給我聽的名字是清兒,人也像壹汪清水那樣喜人,坐了兩三次台之後,才答應帶我回她租的房子去過夜。
兩室壹廳的房子,臥室是那種小女孩似的布局,有個大大的布娃娃放在床頭。
過來之前,清兒說自己明碼標價,過夜收八百。
我打量完整個房間,站在窗邊的電腦前微微笑著,說這個價錢太虧了她,不如每夜壹千,最近我不想回家,幹脆在這裏住上三五個月,住到手裏沒錢了才走。
她搖搖頭:“那不行,我有男朋友的,在C城讀大學,禮拜六禮拜天會來這邊住。”
我好奇地望著她:“沒見過小姐有錢也不肯賺的。”
清兒沖我笑:“知不知道即使是小姐也會愛上壹個人?”
她殷勤服侍我脫衣服,領我去沖涼,站在門口問要不要她陪我壹起。
我上下打量她,覺得她的笑容很幹淨。
她脫光衣服進來,我忍不住在淋浴下摸手摸腳,看見乳頭的顔色嫩紅,撚起她淡淡的陰毛,低頭看她的花瓣是否同樣保持粉紅。
她也不躲,微微笑著說以前顔色更好看,男朋友總喜歡親吻不夠。
我輕笑:“妳洗幹淨點,待會讓我也多親兩下。”
去了床上,先掰開清兒的腿去親,清兒嬌笑起來:“妳還真願意親這裏啊?不嫌我身子髒?”
我輕舔著她柔軟的花瓣,用舌尖勾起壹絲絲清水,沒有覺得異味,抽空擡頭和她調笑,“剛才我自己動手洗過的,感覺很好。”
清兒腿架在我肩膀上,不時輕輕顫動壹下,花瓣也有些細微的開合,屏住呼吸任我細致地撩撥,偶爾從身體裏湧出壹股水來,蛋清壹樣,帶著壹絲淡淡的腥澀。
親了壹會,她用腳跟在我身上敲了兩下,問她怎麽了,她臉紅紅地說:“已經親好了,妳現在上來吧。”
我爬上她的身子,早就蓄勢待發的陽具順著溫軟的洞口插了進去。
清兒輕輕哼了壹聲,手摟住我的腰,擡動腰肢和我厮磨。
我問她:“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妳男朋友插得那樣深?”
清兒紅著臉不說話,我繼續問她,她說:“好好跟我做壹會,我哪有什麽男朋友,剛才是故意騙妳的。”
慢慢把她做到了高潮。
女人有太多東西會僞裝,最擅長的壹種僞裝是高潮叠起,我分不清真假,賣力拼殺了壹陣,實在是累了,壹古腦射了進去。
清兒抽過壹疊紙巾墊在身子下面,閉著眼睛懶懶地躺了壹會,突然想起了什麽,握起拳頭在我身上輕輕打了壹下:“都怪妳上來就親我,忘記給妳拿套子就催妳上來了。”
我把頭枕在手上,仰起頭,看著天花板:“沒事,我不怕妳不幹淨。”
清兒坐在我旁邊擦著自己的身體,不滿地說:“可是我怕妳不幹淨,加錢,不帶套多加二百。”
她十足職業化的語氣讓我著迷,怎麽看怎麽興奮。
我的陽具壹下子恢複了生機,不等她擦幹淨自己就撲上去壓住她。
頂進她濕漉漉的陰道,我肆意地沖撞了壹陣子,她從開始輕微地抗拒變成迎合,壹聲壹聲呻吟,吧達吧達的交合聲中,滑溜溜的淫液染濕了我的小腹,壹種肮髒流出的快感使我暫時忘記了自己是個嫖客。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起來卻很晚。
膩在床上跟清兒鬧,抓她的乳房親,她迷迷糊糊推我的頭,大叫瞌睡。
我鑽下去,掰開她的雙腿親她下面。
她用力夾我的頭,擡起屁股頂撞了我幾下,發覺我力氣大出她很多,也就不再堅持,放軟了身體由著我上下舔弄。
我親得她流出壹些水,哼出壹兩聲後,揪著我的耳朵讓我上去。
“如果妳想,就求我。”
“妳別瞎得意,讓妳快點上來,是我還想多睡壹會,這樣折騰,怎麽能睡得著?”
堅持了壹會,清兒投降了:“好吧楊歡,我不瞌睡了,想讓妳上來。”
我爬上她的身子,插入她。
她閉著眼睛,四肢柔軟地攤開,哼哼得像只發情的小貓。
我用胸口在她乳房上磨來磨去,壹對脹立著的粉嫩乳頭硌得我很舒服。
人在快樂中會忘記壹些東西。
遠處傳來壹陣笛聲,分不清是救護車還是警車出勤,我沒有受到驚嚇,被清兒妩媚的模樣鼓舞得無比神勇,直到那陣聲音完全消失了,才想起以前那種聲音是我最敏感的。
“妳真是個色狼,夜裏連著兩次,早上還有精神再來。”高潮後的清兒绯紅著臉,用手指在我胸口畫著圓圈。
我閉著雙眼,不均勻地喘著氣:“妳人長得漂亮,服務態度又不錯,收入壹定很好。”
清兒畫著圓圈的手指好像停滯了壹下子。
我睜眼看見她發著愣,淡淡望著壹個不知名的角落,眼神清澄得什麽都沒有。
她從我身邊起來,去浴室沖洗,我把眼睛閉上,又睡了壹會。
(七)
二○○五年的六月,C城好像到處都在修路。
突然間,清兒上班的那間歌廳附近的馬路全毀了,車開不進停車場,生意壹下子清淡下來。
每次我去,大多時間不用等,可以直接叫清兒坐我的台。
清兒唱歌好聽,所以多半是她壹個人唱。
我聽見壹些熟悉的歌曲,就在旁邊爲她鼓掌。
壹天我去晚了,清兒在別的房間裏已經坐下,領班的媽咪要推另外壹個小姐給我認識,被我拒絕了。
結果等到很晚,夜裏壹點清兒溜進我坐的包房,對我說她陪的那幫人玩得正瘋,叫囂著要天亮才能走,我要麽先走,要麽隨便叫另外壹個小姐陪我。
我已經喝得半醉了,抱著清兒親她。
C城陌生而空曠,我好像只認識這麽壹個人。
我對清兒說:“知道嗎妹子,好像我會來這個城市,就是爲了認識妳。不然天下那麽大,每個城市有不同的字母標記,我爲什麽偏偏選了C?”
清兒問:“妳真不叫別人陪妳?”
我說不叫。
清兒又問:“妳真不走?”
我說自己無處可去。
然後,我壹個人在包房裏睡著了。
夜裏三點,迷迷糊糊中聽見外面很吵鬧。
我探出頭觀望,斜對面清兒坐台的那間房門前人聲喧嘩,清兒委屈地哭泣,領班的媽咪正跟客人交涉著什麽。
我走去打聽,清兒神色慌張,背過臉擦淚,她臉上有明顯的指痕,淤血微紅。
我牽著清兒先去自己的包房坐,低聲勸她有些嫖客就是這樣,粗魯淺薄。
清兒垂著淚,恨恨地罵道:“坐了那麽久,卻沒收到小費。”
我們黎明前離開歌廳,清兒帶我回了家。
我提出幹脆包她幾個月,趁我現在正有時間,手裏又有錢。
她站在我對面,雙手環抱在我的腰間,頭頂貼著我的鼻尖,斷然拒絕了我。
“楊歡,我真有男朋友的,我不想騙妳。”
我笑:“無所謂的,我又不是要娶妳,嫖客沒資格要求小姐忠貞不二。”
清兒微微擡頭望著我,眼神清澄得什麽都沒有。
她說:“楊歡,我不是在說妳。妳只是個嫖客當然沒資格,可是我男朋友有,我不怕妳知道他,是怕他知道妳。”
第二天我離開前,清兒對我說:“看妳身強力壯,不如幫我個忙,去教訓壹下昨晚打我的那家夥。”
我沖她微笑:“那是男朋友才應該去做的事,我壹個嫖客而已,圖什麽?”
看得出清兒很失望,我照例拿出壹千元給她,自顧開了房門離去。
(八)
某天晚上在歌廳裏沒見到清兒的蹤影,媽咪說她果然是禮拜六通常不來上班的,又問我要不要叫別的小姐。
我想了想,還是拒絕。
媽咪說:“妳來歌廳爲什麽啊?我保證手下有很多小妹不比清兒差,妳多認識幾個,就不會只迷上同壹個人了。”她歎了口氣,“人常說婊子無情,妳還想來真的?”媽咪說我傻,我裝成傻樣沖她微笑。
她手上戒指耀眼,如果給王濤看見,估計壹定倒大黴。
這壹行很多媽咪最初是從小姐出身,我差點脫口問她有沒有興趣接客。
寂寞的人總無法忘記擦身而過的快樂時光。
我有個想法,下次缺錢不如搶劫這個媽咪,回報應該同樣豐厚。
那晚,我在清兒租房的小區門口見到了她的男朋友。
他們從附近的超市返回,清兒挽著他的胳膊,那小子提了滿滿幾個袋子,笑容清晰。
夜裏我潛進清兒的房內,臥室門沒有緊閉,我站在黑暗的客廳裏,聽他們在床上低聲調笑。
貼近門縫看那小子舌功了得,舉起清兒的兩腿在下面親了又親,清兒熟悉的呻吟,求快點他上去。
那小子伸手去拿避孕套,撕開了袋口要清兒幫他套上。
清兒輕聲說:“安全期,不用套子也可以。”他猶豫了壹下,低頭在清兒的花瓣上親了壹口,說還是注意壹點才好,自己套上,慢慢把陽具頂進清兒的身體裏。
壹直看著他們做到情濃,肉體糾纏難分難舍。
清兒兩腳盤在他的腰上,壹陣陣擡著屁股聳動,晃得下面吧達吧達淫水四濺。
我又覺得寂寞,像站在很遠的地方,觀察自己的生活。
我悄悄撥通了清兒的電話,鈴聲震響了兩聲又飛快挂斷。
那小子停下來,抓過清兒的電話看,揪著清兒的乳頭問這麽晚誰打給她。
清兒低聲說是什麽什麽朋友,那小子像要把電話重新打回來。
清兒把電話搶過去仍在壹旁,膩著他繼續做愛。
女人都聰明,擅長把戲做得認真,她用嬌喘掩蓋真相,用呻吟哄他傾泄。
那小子做完,喘了壹陣去浴室沖涼。
我讓開他,等浴室裏水聲響起,又回到臥室門口。
看著清兒把避孕套挽了壹個結,丟進垃圾桶。
她撥弄著電話,刪除了剛才未接的號碼,悄悄把電話關了機。
我退出去,輕輕的從外面把房門鎖好,站在門口愣了壹會,給清兒發了個信息:“開機後給我打個電話,我准備離開C城了,是永遠離開那種。”
(九)
禮拜壹上午十點半,我接到了清兒的電話。
我在電話裏嘿嘿笑:“怎麽那麽長時間關機?沒良心的東西,不知道我急著和妳告別?還准備了禮物給妳。”清兒沈默了壹會說:“找地方見個面吧。”
我們在麥當勞約見。
沒有在白天很仔細觀察過清兒,她沒化妝時清淡的像個學生。
我們吃了些東西,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
從麥當勞出來後我在陽光下對她笑,問她要信用卡帳號,說想轉些錢給她。
她愣了愣,問我:“從來沒問過妳是做什麽的,怎麽忽然說要走?”
我說自己不習慣在同壹個地方呆太久,有種人注定要四處漂流,老呆在同壹處感覺會接近窒息。
清兒問:“妳真叫楊歡嗎?嫖客和小姐壹樣大都不願坦白自己的真實姓名,我對妳有些好奇。”
我拿出身份證給她看,然後她笑了:“原來是真的哦。”又問,“妳爲什麽平白無故要給我錢?”
我說道:“天下沒有平白無故的事情,但我不想說給妳聽,自己心裏明白就好了。”
我又拿出手機給她看,“這個畫面妳喜不喜歡?”
手機屏幕顯示的,是昨天被我堵在停車場痛打的壹個家夥,滿臉傷痕。
清兒看了半天,才認出來是那晚打她的那個混蛋。
她有壹陣子不再笑,把手機折疊起來,望了我好大壹會,才說:“我不問妳要去哪裏,或者爲什麽要去,妳不是說想在我那裏住壹段時間?如果妳還有空的話,我答應可以讓妳住到九月壹號。”
我迷惑了片刻,恍悟過來這期間學生們放了暑假,痛快地答應了。
清兒又笑了起來,挽著我的胳膊就走。
我問她去哪裏,她飛快地說:“回家啊,這太陽底下熱死了。”
壹路上清兒不時轉頭盯著我看,滿臉都是按耐不住的笑容。
我問:“什麽事這麽開心?”
她丟開我自己往前跑,跑開壹段距離後回頭對我喊:“要妳管?”轉身又跑開。
我在後面慢慢走,覺得自己做了壹件蠢事,爲什麽答應再等兩個月。
她跑得不耐煩了,站下來等我:“怎麽不追我啊,我喜歡有人追,跑快點豬頭。”我仍然慢慢走,她跑回來揪我的鼻子,“妳怎麽不聽話?”
我說:“我追不上女孩子,跑起來就像只被獵槍瞄准的野兔。”
她歎了口氣,用愛憐的口氣對我說道:“也好,千萬不要想追我,嫖客和妓女,只有交易沒有感情。”
我在烈日下無比釋懷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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